直到岑溪的那些话传进耳朵里,她麻木的心突然被戳了一下,重新感到了痛和委屈。被压抑的情绪重新流动起来,滞闷冰封的内心敞开了一个小小出口。
有些话有些感受,她自己都没弄明白,岑溪却能说得很清楚,反过来让她更加了解她到底在痛苦什么、纠结什么,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明明她和岑溪是不一样的两个人,甚至像两个极端……
岑溪却总是看到她,理解她。
也让她看到自己,了解自己。
她心里是一片荒芜的沙尘,这份理解却像柳树的第一粒嫩芽,在她心中催生出一个充满希望的初春。
她站在安秀英跟前,心跳慢慢恢复了平静。
安秀英愣愣地看着她。安苳本来就高,现在安秀英坐在地上,安苳站着,俯视的目光从未有过的冷漠。
安秀英花白的头发在风中飞舞。她第一次意识到,她是真的老了,在安苳面前她比一个小孩都不如,她的身体佝偻着,记性也变差了。
但她还记得安苳很小的时候,她因为病痛折磨不耐烦哄安苳,就把女儿丢在门槛边,任由女儿哭闹。
她当时也是这样冷漠地看着女儿,不,她当时的目光应该更可怕。
有很多个瞬间,她都希望这个女儿消失。她希望一切重新来过。
时光流转,位置颠倒,眼前的一切都好像冥冥中的报应。
她厌恶着女儿,终于有一天,女儿也终于不想认她这个妈。
她慌了,被抛弃的恐惧包围着她,她一瞬间突然意识到了自己为什么还活着——残存的母性让她在众叛亲离时咬牙活了下来,可后来,安苳成为了她的养料,如果没有安苳,她活不到现在。
她都忘了安苳已经长大了,她忘了安苳是个有自己想法的人,她以为安苳会一直听她的话。
岑溪那带着刺的话一遍一遍在她耳边回响,是她把安苳一步一步逼成这样的。
“安苳……妈错了,你别走,你别走!”她扑过来拽住安苳的裤脚,老泪纵横地哀求起来。
周围的人议论纷纷,指指点点,还有几个人拿出手机拍视频。
岑溪指了指那几个人,冷声说道:“乱拍视频的,马上删掉,小心我告你!”
那几个人见她衣着和气质都不同,还以为她是外地人,讪讪收起了手机,但嘴上仍是不饶人:“唉,人老了不中用了,儿女就嫌弃了!”